2017年11月6日 星期一

「美食之都」來了,澳門人 _ _了

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2017年11月1日凌晨公佈,澳門正式獲評為創意城市網絡(UCCN)美食範疇的新成員城市,成為「創意城市美食之都」(下稱「美食之都」)。

以上這個是稍有留意澳門近況的人都會知道的官方消息,但回到澳門社會,民眾的反應其實並非一面倒,反之,澳門人的反應各異,有期待已久、「媽呀我得咗啦」式歡呼;有哀鴻遍野、「無啦無啦」式悲鳴;也有冷眼看待,一副「就憑你」的懷疑。但其實,如此多樣的回應並不是偶然。

屈指一算,類似「美食之都」一類的名銜,澳門近年也儲下了不少,由「世遺城市」、「國際旅遊中心」、「智慧城市」再到今天的「美食之都」,由國際組織認可到國家認定的,但問題是,每增添一個名銜,澳門人不但沒有多一分自豪和驕傲,反而出現更紛紜雜沓的回應;歸根究底,我認為是源於澳門政府多番失當,令市民對政府的信任、忍耐都一一殆盡。

首先,是澳門政府如何看待澳門人這事。澳門政府在外大力推廣澳門,甚至為配合旅遊業發展而推出多項措施,但與此同時,卻將澳門人的位置排在遊客之後,例如每逢大時大節期間都會出現的單向人潮管制、早前被狠批的大三巴斜巷下午封路,以及早前天鴿之後,政府對恢復旅遊景點及民生場域的速度落差,都令人感覺到「旅客優先」的取態,澳門人生活質素得不到保障的同時,又只能「硬食」因大量旅客到澳而造成的影響,諸如物價升幅、人滿為患和交通擠塞等;政策長年傾斜之下,澳門人的情緒回應其實是合理反彈。

其次是澳門政府如何看待澳門飲食業這事;簡單來說,是一個懲罰有心做好的人的遊戲。放回飲食這一脈絡,就是小店、老店(假如不是自己舖位)做好,就面臨加租、被逼遷走等命運,而且名氣愈大,租金升幅也愈大,最後被市場機制淘汰,但政府沒有為弱者分擔,反而是收割最後的成果,讓強者繼續強大。假如我們明白了這個模式,大概就能對澳門人何以因為媒體對小店、平民食店作大肆宣傳而生出厭惡之感,因為它們成名的前方,不是康莊大道,而是終點。

最後,就是澳門政府如何看待澳門本土歷史文化這事。一言以蔽之,就是一道「佈景板」,有需要的時候(例如吸引國際目光、爭名銜時)就祭出,其他時間就毫不介意地追捧外來的東西:當我們眼見威尼斯人、巴黎人、倫敦人一一進駐,燈塔的景觀卻岌岌可危、文物接二連二受到損壞,你就知道,澳門文化之於澳門政府,究竟有何重要。

澳門人想要的,政府留不住、給不了,長久下來,這成了澳門政府與民眾之間的困局,而旅客就當上了這惡化過程中的催化劑。所以,假如你要問為甚麼有澳門人對於「美食之都」這稱號嗤之以鼻時,請設身處地,想想澳門、澳門人在旅遊發展的過程中失去了甚麼;弄清了這個以後,一切都會變得容易理解。

2017年8月30日 星期三

當錢不可以再解決問題


2017年8月23日,一個名叫天鴿的颱風吹襲澳門。
那天以前,大概全澳門的人都以為這不過是個一年幾遇的普通颱風——都以為我們又要水浸一下、交通混亂一天以及抵住大風大雨地取笑氣象局的8號風球訊號生鏽——騷動一輪,又繼續回到日復日的工作裏;但不幸的是,天鴿沒有如我們所願的乖乖離去,在九個半小時裏,8號或以上的風球訊號高掛,暴風於小城肆意破壞,做成10死200多人受傷,還有由風災引致的建築損毀、隨之而來的斷水斷電斷網,令民眾生活大受影響。據稱,這次事件的經濟損失數以十億計。
天鴿襲澳,固然是天災,但我們不能控制天災發生的時間、方式和強度的同時,難道就不能選擇面對天災時的應對措拖、配備和態度?答案顯然是否定,我們可以準備得更多、更好、更完善。所以,假如我們到今天仍繼續容許自己相信「天災就是天災」這一說法,那不只是無知,更是無恥。
那麼,既然確定了事件是天災加上人禍,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是甚麼?整頓城市、重新規劃去水系統、制訂危難時刻能源穩定供應、救援隊伍、物資安排等的應急方案,這些都是該做而且要快做的事,但作為澳門人,我更希望大家能做到以下三點。
一.辭職,不等於要收貨
颶風重創澳門造成人命傷亡、財物損失,大家馬上將手指指向氣象局局長馮瑞權,認為他未及在最適當時候懸掛8號風球,連累群眾不能做好防風措施,最終釀成慘劇。
風災翌日,崔世安特首於新聞會上公佈已接納氣象局局長請辭,而行政法務司司長陳海帆亦表示馮已申請退休,有關紀律責任則需交由其主管司長作相應決定。消息一出,民眾無不認為這只是「棄卒保帥」,試圖以馮瑞權「祭旗」,甚至開始追問有關長俸、轉職顧問的不同可能。
的確,雖然辭職、退休、轉職和問責下台,四件事的客觀結果都是馮瑞權不再擔任氣象局局長一職,但卻有着極大分別,除了待遇和福利等與錢相關的問題外,更重要的是前三者都沒有承認過錯、迴避與事件相關的責任,唯有問責下台才是真正的認錯。
我們要清楚記住:我們不只是要換人,而是主事者承認過失,繼任者亦有責任完善相關工作內容。
但其實,失職的不只是馮瑞權一個。
二.追究,不能夠「側側膊」
天鴿肆虐,小城滿目瘡痍,但其實根據第72/92/M號法令,澳門民防體系的頂端是崔世安,不但有權宣佈緊急預防狀態,更可宣佈進入災禍或災難狀態,好讓民眾有一定意識,知道乃危急存亡之際;同時,澳門亦有一套應付各種災難的預警制度(可參第78/2009號行政長官批示),但今次事件當中,以上內容不但未被善用,政府當局亦未顯示出與事件危急程度相關的關注:崔特首在事件當日的遲遲未回應、到花城巡視以及當晚再發新聞片段,統統都未能為事件帶來甚麼改變;面對市民提出「停工停課停市」的聲音,崔生更是置若罔聞、視若無睹。
接續的情況則令人更為氣憤。當全城群眾自發走到街頭,參與義務工作時,我們的政府官員龜縮的龜縮、消失的消失,要不就到災區撿垃圾後五分鐘離場,要不就坐在冷氣房召開那些根本沒有成果的會議;當群眾、前線救援人員甚至解放軍都在為這個城市出一分力時,高官們,你們在做甚麼呢?須知道,你們今次可以將救援、重整工作外判予解放軍,但澳門始終要有自己的災難應變機制及後續安排;今次事件中,市民對政府除了失望,就是憤怒。
所以,我們要追究,而且不單是一個氣象局局長的問題,而是整個政府班子都要為今次事件負責,當中崔世安特首,更是責無旁貸。要追究,而且追究到底!
三. 收錢,不可以再噤聲
最後就是派錢,這招澳門政府慣用的伎倆。由當年五一遊行的一記槍聲後,澳門的現金分享計劃未曾間斷,外間早已戲言這是澳門政府給予澳門人的「掩口費」;而今次風災後,澳門政府打算老調重彈,繼續以銀彈來安撫民眾,推出各種各樣的補貼、資助、賠償⋯⋯
以金錢來補償市民在是次風災中的損失,無可厚非,但我們要問的是:派錢,怎樣派?派給誰?而最最重要的就是:派錢了,然後呢?假如派錢後依然沒有改善基建、假如派錢以後沒有檢討過失、假如派錢以後沒有令澳門變得更安全,那麼今次的派錢,其實只是政府再一次「用錢來解決問題」,但事實已經告訴我們,這招並不奏效,因為解決問題要用腦。
所以,就算大家真的接收了補貼、資助或賠償,我希望各位也能認清真相,不要再迷信收錢以後一切就會變好,問題一日不根治,我們一日也有機會成為下一個苦主;我們可以接收政府的錢,但不可以就此噤聲,而是要更用力監察政府,要求他們運用腦袋去替澳門人解決問題,還我們安居樂業的生活。
容我再重申一次,天鴿為澳門帶來的慘痛,是天災加上人禍;災禍第一次發生,我們沒有經驗去應對,都是苦主,但假如我們沒有汲取教訓,杜絕下一次災禍,那麼災禍第二次發生時,我們不必辯解,我們都是幫兇。

2017年8月23日 星期三

邯鄲學步


邯鄲學步

每次聽到有人跟我說:你就好啦,澳門又派錢!我都會苦笑一下,說句「澳門人付出了多少你又知道嗎?」今天過後,我想我這下苦笑會變成怒火,因為一個風球,將澳門政府最後的遮醜布也吹走了。

先看風球懸掛風球的時間。香港天文台於昨日(22日)傍晚發出3號風球,並預告會於午夜前後改發8號,最後飛速有變,今早凌晨才掛上,也有足夠時間讓民眾準備。澳門呢?氣象局於今日(23日)凌晨3時改掛3號風球,並稱會於早上視乎情況考慮是否改掛8號風球,結果「考慮」過後,9點掛8號,10點45分改掛9號,11點30分掛10號,短短兩個多小時,風力竟會有如此大轉變?究竟是澳門氣象局儀器不夠精密,抑或人員頭腦不夠靈活?還是有更多其他的考量?我不知道,但肯定的是,市民安危在你們的心目中,排名很後,因為冒住風雨上班,甚至現時還滯留在工作場所而進退無從的,大有人在。

再來就看看停電、停水、斷網的問題。由於澳門八成電力由內地供應,而受內地電站因水浸出現故障影響,澳門多區都出現大停電,同時,因澳門電力供應中止,幾個水廠生產受影響,只能作有限度供水,再加上澳門電訊的多區機站受水浸影響而電力中斷,要啟動只可維持3小時的後備電備,電訊設備亦因而受影響。簡而言之,幾乎與外界斷絕來往。

一個風球,水浸、斷水斷電斷網,市民財物受損、小商戶血本無歸,受災圖片在網上傳過不停,令網民驚訝澳門竟落後如此,揭示澳門政府根本無能力保障市民安全,遑論安居樂業;但那邊廂,我們的政府卻豪擲數以億計的金錢來發展智慧城市——該做的民生基建未做好,卻一心仿效別人的科技,你說這不是邯鄲學步嗎?你說身為澳門人,能不生氣嗎?假如今次無政府官員要問責,你說澳門真的不是與別不同嗎

天災難測,但人禍更可怕,不幸的是,澳門人今次面對的是天災人禍打孖上。

2017年8月16日 星期三

【澳門人在香港】為世界添價值:Green Safety 創辦人 Antonio Wong (下)

Green Safety 團隊,人不多,但個個有笑容
建一個強大的堡壘
聽罷Antonio對4S系統的解說,我同意這是件能達致多贏的事,然而,任你如何厲害,在用家層面,我幾乎可以肯定:你跟他介紹一個能預防意外的安全系統,遠比你向他推銷一套汽車美容的套餐來得困難,這是事實,也是現實。那對於這樣的窘境,作為創辦人的他固然認同,而且也承認這事比一般科創來得「難sell」,「對科創公司來說,難題往往是如何令人關注、媒體報導後令人知道自己存在,但對我們而言,除了知道你存在,還要了解背後的運作,然後最重要的,覺得自己有需要;是難上加難。所以我們除了研發,更要揹上教育的工作。」撇除這些,科創公司也不似一般企業,因為需要投入成本去研發,需要「燒錢」,稍為對自己、對團隊、對產品欠缺信心的人隨時會承受不住,損手爛腳後黯然離場,不過我相信Antonio 有他的方法去捱過這些,因為說過難題後,下一秒他就笑笑的說,「不怕,我自信心爆棚,而且做科技,一定要Think big, aim high!如果連自己都沒信心,別人又怎樣會被你打動呢?」
這種自信相信是性格使然,但豁達的金錢觀則全賴當年美國股市的訓練,因為「幾下按鍵就是三四十萬的損失,而且那三四十萬是重要的,今天的高EQ就源自當時的歷練。然而,科技這回事是殘酷的,任你自信更滿、研發成本最高、投資金額最大,一旦推出市面,也會有被抄襲的風險,所以 Green Safety 不以賣單一產品為發展方向,而是賣方案,「現在的系統除了剛才提及的智能防撞,還有台灣一套強大的實況監測系統,另外還可以按客戶需求而加入其他內容,是用一個完整的東西來滿足客戶需要,就有我們組合了不同東西,建造一個強大的堡壘,那麼就算別人真要抄襲,也不會容易的抄到。」而觀乎方案在2017年2月面世後,已經被中電、偉金建築等採用,其他不同的大中小企業亦逐步安排試用,相信發展形勢樂觀。
那麼,究竟這個澳門人會否有天帶着發展成熟的4S方案,衣錦還鄉呢?我想,答案既是肯定又是否定,「香港始終有較多的機會,但我們不是只着眼香港,而是立足香港,面向世界。」只因他深信,提升道路安全的方案是世界適用,之後會向不同地方的人推廣以及在當地找分銷商,換言之,4S方案終歸會回到澳門,只是這個出走了的澳門人,不會以澳門這小市場來局限自己;也更驗證了一個道理:要改變社會,不一定要留在當地;反而目標定得夠大、影響的層面夠廣,你想要改變的現況,也終究會一點一點改變過來。

同行


今時今日,生活在港澳,記性好是個很大的懲罰,加上一點執着的話,足以把人摧毀。
而我就是這樣一個記性好加執着的人。
所以我記住了當日反東北集會時,我在現場的大電視裏看着吳亮星粗暴地剪布、也記住了在雙學重奪公民廣場的那晚,本已攤在床上的自己如何因為看見新聞報導就奪門而出、趕到現場的情景,及至後來的胡椒噴霧、催淚彈、清場、魚蛋革命(這個我回家度歲,不在場)、銅鑼灣書店、宣誓、人大釋法,過程中那些被黑警虐打的人、被抓進牢房裏接受懲罰的人,甚至那些被走的數,我的一一記得;然後回頭再看看澳門的景況,信我,加起來足以令人嘔出幾兩血。
特別是打開 Facebook:一方面不斷看着令人悲的消息,一方面看着朋友們消遣、玩樂、嬉戲的相片,更加是加速血漿的噴灑。
那以前的我會怎樣?我坦白告訴你,我會怨恨、我會生氣、會問何解我要在這裏痛苦而你們能風流快活,然後獨自在傷心難過,甚至用暗罵別人是豬來彌補自己的心理不平態。但這樣做有用嗎?抱歉沒有。
警黑合作、三權合一,民眾用來表達訴求的選票可以被DQ,對參與抗爭、社會運動而觸犯法律的人一律視之與殺人放火、十惡不赦的人無疑,其實就是要將參與抗爭,站在非建制一方的成本加重;這樣做可能導向兩個局面,一是群眾因為代價太重,害怕,而將所有事視而不見;一是你作好最壞的打算後再站出來,但無論哪一選項,客觀結果只有一個:掙扎反抗的人越來越少,越來越易對付。就如謝偉俊今日表示,假如輿論認為要重罰,法庭必須跟着輿論走,當然,你可以爭拗究竟法庭是否應該依法而不是依民情判處,但事實就是,這是一場有人才能夠繼續打下去的仗。
昨天的反東北、明天的重奪公廣,還有之後的「暴動」······要(暫時)離隊的人只會越來越多,假如仍要執着、記住大家的不同,那根本不會找到能一起守下去的戰友、同行。
求同存異、各有各做,這是我由三年前在電台節目時就在講、在相信的事;今天再多加一點,就是放下,讓自己能走更遠,是不容易的;但更不容易的牢獄之苦都有人在受了,我們還在外面搞分化,過意得去嗎?

2017年8月14日 星期一

【澳門人在香港】為世界添價值:Green Safety 創辦人 Antonio Wong (中)

「2017年了,為甚麼依然要憑感覺,而不是靠可行的科技?」
Green Safety 成立於2015年尾,而Antonio 最初是以投資者的身份加入,漸漸由投資金錢到投放時間,最後變成今天的「越洋」加盟。我本以為Antonio如此仆心仆命,是因為自小與車有緣,又或是不幸對遇過交通意外,所以才如俗套電視劇情節一般要「一生只做一件事」地做這件事,結果,我預想中的灑狗血情節沒有出現,他呷了口凍朱古力然後說:「真心,對車我真的沒有太大感情,當年在英國考得車牌後也是『亂揸』,但我做這事不是因為喜歡車,而是因為真心相信這方案可以為社會增值,改善我們的生活,是一件Win Win Win Win Win的事。」那我也真心的說句,他說了多少個Win,其實我一時間也聽不準。
但究竟這樣的Win Win Win Win Win是如何做到?在回答這問題前,不如我們先理解一下目前的道路安全其實是件怎樣的事。
「路上零意外,香港人人愛。」這句由道路安全議會由2003年推出的道路安全願景,我們都不會陌生;然而,只需到搜尋器輸入「香港 交通意外 數目」,幾下按鍵,你就會知道跟十年前相比,香港的交通意外宗數並沒有減少,相反,更有緩慢上升的趨勢。那問題馬上浮現:這十年間的科技已經日新月異,交通意外數目卻上升,豈不奇怪?假如再追問下去,十年來,道路使用者如你和我對道路安全的概念又有甚麼改變?似乎好像沒有。那不就是怪上加怪嗎?
「你看看政府統計資料,交通意外成因的頭三位分別是『駕駛不留神』、『車輛失控』和『跟車太貼』,那怎樣的距離才算是跟車太貼?政府的宣傳時會告訴你是兩秒,即是二十米抑或一百米?」新牌仔如我當然不能說出答案,但據Antonio所言其實根本沒有準確答案,「因為不同車速就有不同距離,加上路面狀況都不同,不可一概以論」,不過,這事從來都不會被駕駛者重視,因為只要坐上駕駛座,人人都覺得自己有無上權威,自己眼中認定的兩秒就是兩秒,一切憑感覺,斷估無痛苦。Antonio 深信,2017年的今天,不用再憑感覺,可以靠科技。

「我們的4S (Safematics Smart Safety System) 方案提供GPS車輛追蹤功能,能按照車速或路面情況作出即時判斷,在兩秒,或其他司機設定的時間段時用聲音警報提醒司機,又或是在胡亂切線時亦有警示;同時亦包含了智能防撞系統的元素,準確探測前方可能出現的車、人或動物,再發出警報。」簡而言之,就是一個多功能系統,再配合以上種種行為背後的數據收集,就可以在意外出現前做好預防。「人人都不會想像自己會遇上交通意外,但其實只要不幸遇上一宗,就已經是大件事,而且意外後的醫療、保險、影響到的生產力以及道路阻塞等,其實都是成本,只是我們一直忽視了這些。而我們今天常說智慧城市、智慧出行,其實不只要造到如何可以方便地乘車,由一個點輕易到達另一個點,而是用科技去提升道路安全。」正因如此,Green Saftey的十人團隊才致力推廣這事,希望由預防層面入手,將意外消滅於萌芽,也令上述這些成本減至最低,達致Win Win Win Win Win。

2017年8月11日 星期五

【澳門人在香港】為世界添價值:Green Safety 創辦人 Antonio Wong (上)



Antonio認識,源於一位大學同學的穿針引線:同學知我以澳門為寫作大方向,也想聽不同居港澳門人的故事,便向我提起了這樣的一個人——一個在澳門任職過投資分析員、涉獵過文創品牌,最後在香港創立了一家初創企業,專營駕駛安全方案……憑着這引人入勝的背景,我就知道會是個有趣的相遇。於是,我決定相約Antonio在土瓜灣的一家咖啡室見面,只因這舊區沒有地鐵可直達,有澳門的影子。

不喜遲到的我按例早到,卻沒料到Antonio也比原定時間早到十分鐘;一見面,眼前人三十開外,一襲淺藍企領恤衫、高額大眼,絲毫沒有「毒男」影子,及至一開口起經歷時,方知眼前人其實真是個非一般科技人,而更重要的,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外向,既在性格亦在思想,而這是一種普遍澳門人身上都欠缺的特質。

由價位到價
兩個澳門人在香港相遇,話匣子自然由各自到港的前因後果起,Antonio快人快語,一下子由幼稚園開始談起,又轉眼就跳到了中三,因為這十二年光景,他都在名校永援中度過,更強調自己「小學六年都名列前茅」,只中學開始出現戲劇性變化,但就如大部分澳門學生一樣,覺得理科班是高人一等的象徵,結果,理科成績大崩盤,化學科更出現單位數的7分。我一邊聽,一邊驚覺情況與自己多有相同,不同的是他後來到了英國留學,由寄宿學校到曼徹斯特大學的數學及統計系,一步步走近科學;而我卻留澳完成高中課程後才到香港升學,徹底離理科。但談到了畢業時的想法,我們的思維竟又重合起來。

2005年畢業,回到澳門當時已經知道自己不會想進入賭場,也不會選擇政府工。」我一聽,馬上笑「那其實你可以不必回澳門」,Antonio笑着同意,只因同為澳門人,相當了解這兩大行業根本就是澳門最大僱主,也許因爲這樣,他過上了半年無所事事的日子,「20061月,我進了銀行,負責一些對數的工作,相當乏味,還記得是七千月薪,當時來算不錯,不過三個月後就走了,因為我知道自己是要找個起步點。」及後又到了誠興銀行,由風險投資分析師,一路做到管理市八億的基金,期間跟隨上司學習投資美國股票,收入、職銜也相當不錯,2011年年尾,他卻突然辭掉工作,不是因為另有高就,而是想有改變。

我心中暗暗算了一下,衝口而出問了一句「是因為30快到,覺得需要改變?」Antonio大笑,「與這個無關,只是覺得太累,因為美股開市是我們這邊的夜晚,加上白天工作,幾年下來都沒有好好休息,其次,就是我有感自己在做的其實都是炒賣,是可以從中穫利,卻沒有為社會增添到甚麼價。」

Antonio 也坦承,雖然這些炒賣沒為社會帶來價,但也確實有為他帶來收入,只是有收入以後,他自覺有能力可以做其他的更多、發掘不同的潛能。換言之,這就是人生中的一個轉向:由價位到價

辭掉銀行工作之後,有價的事並沒有馬上出現,反而有長達半年的時間,他留了在家中看Discovery Channel 。及後的兩年時間,他試過到朋友的餐廳幫忙,侍應、打雜、派傳單,一一做過;也曾與朋友合辦 apps公司,雖然不算太成功,卻令他更堅信自己對科技的熱誠,只因從前留意美股狀況時,也研究過不少科技公司,對這方面的發展有一定認識。


「我相信科技是可以改善人的生活質素,就以電話通訊為例,從前的人其實想像不了我們現在的電話會這樣,但今天的通訊方便,就是因為科技進步。」Antonio邊把玩着隨身帶備的平板和電話,這刻我才發現,這位科技人除了手中的通訊儀器和小相機,原來就真是手空空無一物。也許是緣份使然,自言對科技有熱誠、有想法的他輾轉在2015年做起了有關澳門巴士的車身電視生意,最後雖然賣盤離場,卻因而認識了今天的夥伴——當時在香港已在經營小巴限速器事業的Ben,更一同開展提高道路安全的4S (Safematics Smart Safety System) 方案這就是今天 Green Safety 出現的前因後果。

2017年4月7日 星期五

童話幻滅時——《美女與野獸》觀後感



千呼萬喚,真人版的《美女與野獸》終於登場,而且上映不久,旋即祭出了「全球開畫票房冠軍」頭銜,這當中固然有造勢成分,但綜合電影本身的先天優勢、製作水平等元素,也似乎是「雖不中亦不遠」之態。

先天優勢結合後天發功
《美女與野獸》的非凡,得由1991年的同名動畫長片說起。這電影除了是迪士尼公主電影的經典,更是第一部獲提名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電影的動畫片,而在當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中,也成功摘下了最佳配樂和最佳歌曲兩項大奬,相當了不起;而在如此顯赫「身世」之下,真人版《美女與野獸》自是先聲奪人,而電影也的確沒有令人失望,靚人靚景不乏,歌舞場面沒令人失望:BelleBe our guestBeauty and the Beast 等經典曲目也「還原」得不錯,配上運用得宜的精彩特效,已足夠吸引人入場,加之近來關於女主角愛瑪·屈臣的各類報導不絕、同性戀情節而引起的論爭等等,「全球開畫票房冠軍」一名,當然也是手到拿來,毫不客氣。只是作為一名看過動畫的九十後,這真人版動畫確實令我有童話幻滅之感。

內在美抑或愛自己?
小時候看《美女與野獸》的動畫,身邊的大人總愛為電影「解畫」,令中心思想有如教條一樣被寫在牆上:外表不是最重要,要學懂欣賞別人的內在美;是以王子雖然有着野獸外表,但因為內心的真善美,還是能與情人終成眷屬。這是我們從小被灌輸的,對《美女與野獸》的認知。真人版的《美女與野獸》當然也嘗試去表達這訊息,但畢竟步入戲場的受眾已經不是孩子,所以情節上還是為女主角動情這事作了一點鋪墊,亦正是這些鋪墊,令一切變得不同。

故事講述女主角貝兒生長在法國的一個窮鄉僻壤,村民對女主角強烈的求知慾予以極大的訝異,甚至直截了當的稱呼她為「怪人」,這當然令女主角感到困擾,甚至自我懷疑起來,而當劇情推演至她被野獸所軟禁,萬般無奈時,她卻在機緣巧合下發現眼前這野獸原來竟是飽覽群書,學識絕對在自己之上的「斯文人」,而當野獸領她到自己的書房,並告訴她可以隨便看時,貝兒更興奮地跳起舞來,「他雖然不是白馬王子,但這裏卻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」,歌詞中的這一句,是兩人關係的第一個轉捩點;至於第二次,也是最關鍵的一次,就在於野獸向貝兒展示那本可以「環遊世界」的寶物,同時慨嘆自己這外表不可能被外界接受,這時候,貝兒回了一句,「我也是,村裏的人都說我很奇怪。」

正是這兩句話,足以令人明白,貝兒看待野獸時,其實是帶有代入感:代入了被別人視為「怪」的角色,同時也渴望能像野獸一樣,學富五車,這當中其實摻合着「現在的自己」以及「想變成的自己」兩種想法,所以,就如大多數戀人一樣,她在野獸身上找到了自己,愛他,其實也是因着一種自愛,而後才是內在美以及其他。

是女神,不是貝兒
第二個令童話幻滅的地方在於貝兒的選角。你或會反駁:愛瑪·屈臣長相好、聰明,甚至是導演心目中的不二人選,連電影海報也是以「完美現代貝兒」,哪有不合適之理?是的,愛瑪·屈臣很好,貌美、聰明、形象正面而且敢言,活脫脫就是女神的模樣,但好不等於能將貝兒演繹好:電影中的她,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自己,並無太多的演技可言,做自己的感覺大於將角色演活;但面對這個女神版本的貝兒,大家似乎也「收貨」了,大概是因為我們都帶着看女神的前設入場,看見女神已是得償所願,還需要計較貝兒不貝兒?演技不演技嗎?

所以,問題不是愛瑪·屈臣,問題也不是貝兒,問題是由愛瑪·屈臣來演貝兒,看似是度身訂造、完美選角,但其實當演員本身的色彩大得將角色也蓋過時,我們究竟是要看電影抑或看真人騷呢?這問題,問來不討好,答時也殘忍,但無論如何,還是需要思考的。


以目前的情勢來看,相信這部《美女與野獸》還是能夠穩佔票房首位好一陣子,然後帶着驕人的成績完美謝幕,甚或再在奧斯卡中攻下一到兩個奬項;只是當動畫變成真人之際,伴隨的童話也似乎一起幻滅,變回現實;但究竟是動畫將故事「童話化」還是真人版將動畫「世俗化」,其實也不太重要了,反正童話從來都不存在,而我們總得繼續生活,生活在一個女神氾濫、人比野獸可怕的世界。

2017年3月23日 星期四

在離開與回來之間尋找——《骨妹》觀後感




《骨妹》上映兩星期多,一直掙扎:不是掙扎看與不看,而在掙扎究竟要在哪裏看。最後我選
了回澳門看,而且在永樂戲院看

《骨妹》全長九十七分鐘,不算太長,但已經足夠說好一個故事,一個發生在九十年代澳門,兩名少女於骨場中結緣、相遇、相知、相離的故事;在寫角色之間的情感互動時,也點出了對一種城市的情感依屬。

電影以已移民台灣的民宿老闆娘詩詩(梁詠琪飾)知悉友人靈靈離世,遂踏上歸途作開始,繼而分開兩條時間軸敍事:一邊講述中年版詩詩由台灣回澳,逐步解開心結、發現秘密;一邊刻劃九十年代的詩詩
(廖子妤飾)和靈靈(余香凝飾)如何由骨場中的同事變成密友,一同擔起養大孩子的責任,最後走向分離;兩條時間軸同時推演,最後由詩詩驚悉當年秘密,與回憶中的靈靈「重遇」,親口說出心底話並決定留在澳門作結。

回來,是為了尋找?
毫無疑問,詩詩的回來是因爲靈靈的離世,但其實也是因為尋找——尋找她不知道自己已失去的。在這裏,導演巧妙地運用了台灣,這個近年港澳民眾趨之若鶩的地方作為符碼,配以一個凡事以她為先的丈夫、一家經營有道的民宿(從名字來看,甚至隱喻其孩子)等等來描繪出詩詩在生活上的圓滿,但出乎意料的是,她沒有因此而快樂,更沾上酗酒習慣,透過這一正一反的對比,凸顯中年詩詩的缺失,也為她這趟「尋找之旅」作了很好的鋪墊。但問題是,詩詩要尋找的到底是甚麼?

尋找的起點在於保險經紀肥華在報紙刊登的一則
尋人告示,而詩詩回澳後,第一個接觸的也是肥華,更因她而察覺到自己與眼前這城市的疏離,在相約見面地點時,身處酒店房裏的詩詩向電話另一頭的肥華有這樣的一段對話:

詩詩:灶記?
肥華:沒有了。
詩詩:那台山紅姑呢?
肥華:都沒有了。
詩詩:那不如你來決定吧!我十多年沒回來,都不
知道有甚麼地方了。

結果,兩人相約在桃花崗,也是一個已經走向終結的地方,再由肥華慫恿詩詩找回昔日的另外兩個姐妹三八和孖四,一見面,才發現各人都已經改變,不論是身份(由少女變成祖母輩)抑或友誼,都已不如往日,加之小城變改已帶來的陌生感,重重因素疊加,令詩詩生氣得衝離浴足店;但在外人看來,這種陌生源於離開、缺席,是情有可原的,縱使如此,詩詩沒有停下尋找的腳步,反是回到了往日的舊居,甚至要去找出樂樂——她與靈靈曾經答應彼此要一同撫養的孩子,也是她和靈靈還剩下的連繫。

在這裏,詩詩這次回來想要尋找的,似乎就是連繫,與靈靈的連繫,與舊日的連繫。然而,我卻認為這解說並不完整,若要完整解題,恐怕要由她的離開開始說起。

離開,是為了逃避改變?
假如有細心留意的話,詩詩和靈靈離別的場景是在19991220日凌晨,也就是澳門回歸的那刻,對這座城市而言,這是幾個世紀的大事,但對詩詩而言,卻根本不是甚麼,所以回歸前的治安不穩、人心惶惶,好姐妹在籌謀要到日本發展,甚至「骨妹」的工作也丟了,她也始終如一,就算要接上多份兼職,亦決心要留在澳門。然而,當她無視身邊翻天覆地的變化時,卻因身邊人的改變而離開。

「你變了,變得好自私
1999年的詩詩因為靈靈要將兒子送回鄉下而拋下這句,成為二人分離的重要意符,情節將二人的離別與九九回歸的場景結合, 但其實詩詩的離開,從來都不是因為這座城的改變,這一點,由三八問起她目前居住的台灣怎樣,她竟回答說「像舊日的澳門」可見;就是離去了,她仍然活在「過去」,所以離開要逃避的不是城,而是人。

因為逃避一個人的改變而離開,回來後卻迎來了一座城的改變,這時候,樂樂的出現起了關鍵作用。





尋找
那失落的身份
如前所述,樂樂是詩詩與靈靈間還剩下的唯一聯繫,但他的重要性不止於此,因為他為詩詩的尋找點出答案,而且更是答案的一部分。

詩詩與樂樂的初次見面,前者對後者已掌有一定程度的認知:熱愛足球、留級生、對母親的死無動於衷,連喪禮也沒有參與的無情兒子,而後者對前者是完全零認知的,而到第二次相遇時,樂樂終於流露出對母親的重視(甚至遠比詩詩想像的為多),原來眼前人並非無情,而是採用了另一種表達方式,這裏的情感展現是雙關的,因為樂樂的「情」間接揭示了靈靈的「情」,也同樣比詩詩所能想像的多:用一個謊言來成就其幸福,當日令她離開的自私人原來才是這段關係中最無私、大方的一個。

而當詩詩跑上她和靈靈昔日的回憶之地,確認彼此之間的關係後,她更與丈夫坦承心中想法,表示離澳這十多年間,「心就像破了一個洞似的,從未開心過」,到今天才發現,這是因為自己心中早已住了另一個人,最後請求丈夫能讓自己留在澳門,度過餘生。

電影的最後,詩詩回到昔日與靈靈一同光顧的葡式餅食老店,賣着兩人愛吃的蛋糕,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。這份圓滿在於她終能尋回失落了的身分確認,補回心中的破洞。假如要歸納這失落了的身分,大約可分成澳門人、與靈靈之間的同性愛戀以及樂樂母親三部分, 這三重身分之間彼此呼應,缺一不可。雖然如此,導演沒有將「重新確認」的過程加以放大,沒有直白的大聲宣示,反而用上一首九十年代的流行曲《再見二丁目》來作文本互涉,一句「原來我非不快樂,只我一人未發覺」,充分道出詩詩在
面對這些身分符號改變的後知後覺(而我們大多數人亦一樣,身分變改與身分意識的確認總是不會同步的);當中描繪得最到位的,尤數同性情感一段,那種密友與戀人間的似是而非,介乎於確認與否定的狀態,將傳統華人女性面對情感取向時的迷茫,呈現得恰到好處。

電影中另一值得欣賞的,是以詩詩這角色來表達回家、身分等議題的一種看法,卻同時容許其他可能——詩詩在靈靈墳前告訴她,自己已經答應
「我們的兒子」樂樂去尋找自己的世界,這話無疑是對樂樂的一種支持,也是對一直希望樂樂能考上公務員的靈靈來說的一種答應:我知道你希望兒子能脫離我們往日的艱難,透過一份穩定工作而獲得快樂,這些我明白,但其實快樂有其他可能。而電影結尾,樂樂寄給詩詩的明信片中的字句,證明他確實尋到自己的快樂,是與詩詩的分享,同時也是對靈靈的記念。

總體而言,《骨妹》是借一次尋找與確認,講述了一個人、一段關係,以至一座城市的故事;電影海報中的標語「永別後,方才知道曾經愛過」、「很想再遇見」,說的是兩位主角間的情感,同時也是說她們與這座小城的感受;這種對澳門變化的刻劃,相信也是八十後導演徐欣羨的切身體會。

「但當世道迷離,只剩變幻才可永恆時,我們能尋找、要遇見的,又是甚麼?」步出這所擁有六十多年歷史的永樂戲院時,我不禁在問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