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7月28日 星期一

在澳門想念主場





2014726日,我人在澳門,在噴水池區某幽靜的咖啡館與友人聚會之際,突然收到《主場新聞》結束的消息,在場眾人先是以為這僅為惡作劇,及後證實消息屬實,我的心情當下沉了一沉,然而事情來得太突然,傷感未及醞釀,恐懼已然襲來。聚會完結,我走到噴水池前地,看著如鯽的遊人,眼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。然後,我忽然覺得,在這場景遇上這情節,或是我跟主場的最佳道別方式。

「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秋風悲畫扇。」別離之際,不免會令人想起初見,而我和主場的初見,就是源自澳門。

由第一篇以讀者身份的投稿《「慾望之都」是怎樣煉成的?——一個澳門人看《激戰》、《飛虎出征》有感》,到後來獲編輯邀請,以博客身份寫的《澳門,用事例嚇死你》(上、下),再到後來的「澳門人在香港」系列,感謝編輯對我的信任,令這些文章有幸在這平台出現,後來,主場團隊更開設了一個「澳門專頁」,既與澳門不同的新媒體合作,轉載即時新聞、深度分析文章,也有主場的自家報道,加上不同博客們的努力,令人開始知道,「澳門新聞」不再僅僅是每年派錢多少,這裏還有比香港更不濟的小圈子選舉,更驚人的融合速度,以及更讓人吃不消的旅客數目……同時,鑑於澳門傳媒界的「出口轉內銷」特性,不少新聞都得先「揚威海外」,才能回過頭來引起澳門人的關注,正因如此,主場這個「中轉站」之於小城以外的人,固然可貴;但對於小城裏的人,也有著毋庸置疑的重要性。

《主場新聞》用兩年的時間,改變了不少人看新聞的習慣,也或多或少地令人對澳門改觀,我有幸在這段時間裏加入,以博客的身份來書寫澳門,讓人認識自己的家。這一天,我在澳門跟主場說再見,或許就是緣。然而,緣起緣滅,緣聚緣散,不得強求,主場團隊盡了他們的能力,帶領大家走到這裏,到今天倒下了,我們要做的不是心生怨懟,而是應該思考,如何用自己的能力繼續走下去。

今天,我又在澳門想起主場了,想念它能讓我「一頁知世界」的方便,想念它那些讓人一目了然的圖表,但我沒有能力把它再現。我只是一個普通人,但我決定繼續寫下去,是因為心底裏實在還有太多想跟大家說的話,所以,我會拾起主場這大樹曾經給予我的點滴養分,轉到「主場新聞博客群」,繼續用文字來呈現澳門的不同面貎,盡一點力,發一分光,好好滋養這平台。



2014年7月27日 星期日

愛與痛的邊緣 — 書展後感 (2014/07/23)



為期七天的書展終於完結,香港各大小出版社(除了會籌備動漫展的)亦可稍作歇息,抖擻精神後再為下年衝刺。假如說書展是出版商的年度成績表,我這個行內的小薯仔也想在這時刻說一些心底話,坦白說,對於書展,我是又愛又恨。
先說恨的部分,其實跟大部分人一樣︰痛恨書展變成數字遊戲,貿發局每年以入場人數、人均消費等來向公眾呈現書展;場內充斥以「買書送贈品」、「一百蚊一袋書」等劈價傾銷的叫賣聲,令書展慘變「書墟」;還有那人潮管制、展區分類以及宣傳等等,統統都足以讓人恨得咬牙切齒。然而,如果將事情反過來想,香港書展之所以變得如此「可恨」,主辦方固然要負上責任,但歸根究底,香港人不讀書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。
以近期的一個調查顯示,港人閱讀風氣「一般」,人均半年只讀1.7本書,就是三個月也讀不了一本書,而讀的書又是何種類型?實用性強的工具書?文學作品?抑或社會人文類的書?我想大家只要到大型書店走上一圈,自會找到答案。
雖說統計調查並不反映事實全部,但香港的閱讀風氣的好壞,就是不看數字,你和我也會感受到。所以,香港書展其實只是一個放大鏡,主辦單位夾在香港人不讀書以及交出亮麗數字的中間,只好將香港人閱讀雜誌、工具書、掃平書、送贈品的部分放大,結果,香港書展當然不如其他地方一樣,能成為當地的文化盛事,因為原本放在放大鏡前的小切片,根本不同。
吐過苦水,也想說說書展的可愛之處。
書展除了令出版商能繞過發行商,直接賣書外,更重要的是,書展提供了一道橋樑,讓作者和讀者接觸︰不論是講座、簽名會,甚至能在攤位裏親身的接觸、傾談,就著書的內容分享彼此的看法,這種跳出文字的交流機會,在今天這個寸金尺土,難以有足夠空間辦文化沙龍、讀書會的狀況之下,愈見珍貴;也讓出版同業,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出版界能聚首,就以今年台灣獨立書店的到來,確實讓人看到了書店、閱讀的另一種可能。同時,2010年開始設立的年度作家,借以普及香港文學,推廣閱讀,成效雖然未及預期中理想,但始終是個好的出發點,值得堅持走下去。
我相信,在不愛書、不讀書的人眼內,七天書展僅是普通一宗新聞報導,不屑一顧,也就是說,今天站在台前,大罵特罵的那些,其實才是最肉緊,最在意書展的人,他們見證過昔日的好,才會為今天的差而心痛、憤怒,所謂「愛之深,責之切」,就是這樣。
要在水泥地上種花,不易,正因如此,就是更不喜歡書展的可惡,我也始終希望它能成功,能在香港人當中播下閱讀的種子,深耕廣植,讓書展真正成為讀書人的天堂;至於那些破紀錄入場人數、人均消費金額,從來,也不應該是書展的焦點。因為一句到尾,書展的主角,始終也是書。

我撐民間公投 (2014/07/14)



「撐公投」,只有短短的三個字,用字不難,筆畫也不多,但我相信不少澳門人對這詞組感到陌生︰香港的朋友也許會說,澳門這次的民間公投,連《蘋果日報》,甚至路透社、法新社、《衞報》和《華爾街日報》等國際媒體都有關注,不可能用得上「陌生」二字,但若然你反過來看看澳門的報章、新聞、以及一眾官員發表的言論中,與公投配對的字詞不會是「撐」,而是「非法」、「反對」、「無效」等等負面到不行的形容詞,你就會知道,陌生的其實是那個「撐」字。
然而,陌生不代表沒有,且讓我先回到問題的根本︰為甚麼會撐這次民間公投?於我而言,這問題可以分成感性和理性兩個層面來回答。
撐公投,不止是澳門人的事
如果你認為香港的建制派議員討厭、「愛」字堆乞人憎、政府官員的嘴臉令你扯火;那麼我可以告訴你,澳門的情況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港澳辦面對兩地發起的公投,口徑固然是一致的「非法、無效」,這點不難理解,但令人咋舌是澳門官員以至社會各方的聲音︰先是陳麗敏和崔世安就此議題發言,指「民間公投是非法」,意圖在「無法律基礎」與「非法」兩者間偷換概念;同時一眾建制社團亦在不同媒體發動攻勢,誓要揭開民間公投的「偽善面紗」,更指摘此舉無疑等於發動「澳獨」等,甚至對應社運團體「澳門良心」、「新澳門學社」等開設群組「真澳門良心」和「真澳門學社」,發表親政府言論以混淆視聽;及後再由陳麗敏控定交波,直指澳門政改早已完成,現時的一切都是循序漸進、依法而行,崔特首補上一腳,指所違之法就是《基本法》,「完美定義」何謂「非法」,情況就有如有人先威逼利誘、落迷藥,令你簽下賣身契後,到你反撲之時則要求你履行合約精神,一生一世賣身。
看到以上情況,再配合澳門主流媒體早已河蟹,澳門人「討厭政治」的基因,認定社運人士必然在搞事的情況下,令我既心酸又憤怒,所以我撐公投的第一個原因,是因為「嬲」。但我深信,這種「嬲」不應是澳門人獨有,因為以上的劇碼,其實也同樣在香港上演中,只是澳門先行一步︰新聞自由被打壓、民主派被消音、經濟命脈被捉住、更完成了政改五步曲……所以,縱是講了一千次,但「今日澳門,明日香港」這句話的可怕現實,不容忽視。
承擔結果的勇氣
第二個撐的原因,是因為我珍視這個真正讓民意發聲的機會。雖然澳門社會有聲音指出目前已有足夠渠道向政府發表意見,但我想,足夠和不能出現更多完全不同,兩者根本沒有衝突,所以,以此作為反對民間公投的理由,太牽強。
如前所述,澳門的政改早已完成,「+2+2+100」方案安全過渡,特首選委數目只是象徵式的由三百加至四百,縱管官方標榜這個增長已是社會的一種民主的進步,選委會已更具廣泛代表性,但由四百人代表全澳六十萬人來選出特首,徹頭徹尾是小圈子選舉;正因如此,更應該讓這個民間公投舉行,好讓這個記名、容許監察的機制來調查民意,讓澳門人體驗真正的選舉權。但我當然明白,這個「讓真正民意彰顯」的想法只是銀幣的其中一面,而早在2012年的政改民間投票,愛國陣營已經示範了如何「表達民意」,急召十萬份意見書力撐,所以,可以預見,如果民間公投順利舉行,類似的情況同樣會出現,但如果因為這樣而抹煞這個機會,未免是「斬腳趾避沙蟲」。既然要借這次機會讓人相信澳門人值得擁有普選權,有資格去講民主,就得接受這個機制所帶來的一切結果,無論是支持、反對普選,抑或被作假的民意淹沒。假如澳門人在這個明知「無結果」的投票中都不願意站前一步,那我們亦只好接受這真相,但問題的前提是,你必先給我一個「嘗試」的機會,來讓我看看,「為了普選,澳門人究竟可以去到幾盡。」
為著這個讓澳門人一試的機會,縱使這民間公投「非法」、「無效」,甚至有可能遭騎劫,我依然會堅定的說︰這次的民間公投,我撐!

給爸媽的信 — 是的!我去了遊行 (2014/07/02)



爸爸媽媽︰
你們可好?
執筆寫這段文字,是因為我驚覺自己已經沒有回澳一個多月,就是上次回家,也只是六四晚會完結後回來稍稍梳洗,之後又漏夜趕回香港繼續工作;加上近來在 WhatsappLINE 中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你們的問候和關心,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奇怪我何以這樣「冇交帶」,想必會令你們非常憂心,對不起!其實這個多月來,我不是有心潛水、離家出走,相反,我很想念你們,也惦記家中胖胖的小狗,一直不回家和冷淡回應,其實只是想逃避,因為我害怕,害怕回家以後你們會跟我說起政治和時事。
大概你們都不記得,我們從前會在晚飯時都會一邊看電視,每當到了新聞報導時,大家都會放下筷子,細心聆聽,之後更會一起討論,具體內容我已經沒有太多記憶,只記得你們不喜歡長毛,因為他會在議會裏掟東西;你們不贊成示威遊行,因為這樣會搞亂經濟、影響民生;你們覺得香港人「攞嚟衰」,因為「不聽話」,所以經濟不及澳門好,「抵畀阿爺罰」。
那時候的我,對你們的說法沒太多質疑,但來港升大學以後,我發覺自己開始質疑,甚至反對你們的看法,只因我慢慢明白到︰長毛掟東西,不是為了譁眾取寵,他背後有其一套原因和理念;示威遊行,不是因為香港人「食飽飯冇嘢做」,而是因為他們能發聲的渠道太少,只好用雙腳、汗水來表達自己的訴求;香港人「不聽話」,只是他們知道一旦「聽話」,就要失去不少比錢更值得珍視的東西︰民主、新聞自由、言論自由。我知道你們會認會我在胡說八道,因為以上這些內容,TVB 不會說,澳廣視、《澳門日報》更不可能會提及,但都是我在 Facebook、在街頭、在集會,親眼看見、親耳聽見的事。然而,每次我跟你們談到這些,你們總以一句「你仲細,唔會明!」來推卻,或會覺得我只是「小朋友扮大人」,要提出相反的觀點來挑戰權威,但其實,我快廿四歲,已經不是小朋友了,而且,我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的事。
我很想跟你們說,我去遊行,不是因為被人煽動,也沒有被政黨、團體利用,更不是潛心出來生事的廢青,昨天的我,只是五十一萬個在暴曬中、在風雨下默語慢行的其中一人;我更想跟你們說,不要再說我是澳門人,所以香港遊行不關你的事,因為我早說過,我生活在香港六年了,自覺有責任有義務為這個城市去盡自己的一分綿力,哪怕我可能明天就決心回澳了,但今天依然身在香港,就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。
也許我們短期內都不能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一套,但其實我很感謝你們的支持和包容。你們知道嗎?由628日開始到71晚上,我陸續收到身邊不同朋友的訊息和電話,求救的求救、哭訴的哭訴,別誤會,他/她們不是走投無路,要找我借錢,只是他們都跟家人爭吵,原因就是為了七一走上街。我慶幸你們沒有對我參與遊行有太大意見,只是多番叮囑我要小心。我心裏明白,你們不是贊成我的做法,只是尊重我的想法,但我想說,你們當天不也是為了八九民運而站出來遊行、集會,希望爭取民主嗎?如果你還記得當年那個自己,那就不必太擔心我,因為今天的我跟當天的你,其實都只是走在同一條路上。
原諒我還未有勇氣面對面地向你們說出這些心底話,但我依然希望,有一天,我和我的朋友們都能坐下來,平心靜氣的跟各自的爸爸媽媽們說出自己對時事政治的一套看法。還望這一天,不用等得太久。

身體健康
女兒 家怡 上



我為何要「厚多士」? (2014/06/18 )



「吓!你會去七一遊行?」某次回澳門接受電視節目訪問,鏡頭背後,與記者聊起我在香港的生活。當我提到自己會參加每年的七一遊行時,對方以略帶質疑的語氣對我說出了這話。
記者朋友的這條問題,其實不難理解,潛台詞是︰「你是澳門人,在香港不過是個過客,人家要爭取民主、政制改革、社會公義……成功與否,干卿何事?何必要八卦,做『厚多士』呢?」是的,這個問題我也曾經問過自己不下一百次,但每次發問後,我都會以比上一次更堅定的語氣回答自己︰因為今天的社會裏,根本不會有「獨善其身」這回事。
由「政治冰感」到「站出來」
正如在上一篇澳門六四燭光集會的紀錄文章所言,十八歲以前的我,不識六四為何物,就是我每年都會看見它的宣傳橫額,仍然可以對它視而不見,而這情況其實不止適用於六四的,也不是發生在我一個人身上的單一情況,它已經發展成一種比政治冷感更極致的「政治冰感」現象,所以,就算澳門家家戶戶都能看到香港的新聞(當然,現在回想,我們看的也多數只是CCTVB),讀到《蘋果日報》(被不少老師和長輩認定為偏激、「反動」),也能順利無阻地上到Facebook,卻絲毫不會被香港的民主意識影響,總之要和諧共處,能夠「搵到兩餐」就好,不要出來多生事端。
有關澳門人這種「政治冰感」的狀態,既有來自1966年「一二.三事件」後,國民黨勢力被清洗,親中社團抬頭、獨大,攻陷澳門人生活的各個範疇,逐步形成「大社團,小政府」的遠因,也有公民教育體制的未成熟,家庭、學校、社會都缺乏對下一代灌輸公民思想的近由,加上社會上的一片和諧氣氛,耳濡目染下,澳門成為「順民」,對政治完全冷感,絕對有跡可尋。
而十八歲之後的我之所以會轉變,很大程度是因為一班大學同學︰當我在宿舍吃喝玩樂時,他們丟開課本、放下論文,去了包圍立法會;當其他畢業生在畢業禮上歡天喜地,等待拋四方帽慶祝時,他們穿著畢業袍,在自己的座位中舉起抗議橫額,抗議學校將頒授學位用作政治獻媚的手段。你或會認為他們的處理手法不當、不同意他們的立場,但的確,在他們身上,我這個對政治無感覺的人看到了一件事︰每個人都有義務,用自己的方式去參與社會。於是,我開始讀報、看不同的時政和評論文章,然後參與集會、遊行,慢慢「站出來」。
幾年下來,我絕對不敢說自己已經對香港的一切有很透徹的理解,但卻能肯定地說一句︰情況已經愈來愈險峻,而且已經不再單單是香港的事。
台港澳的共同命運
老實說,作為澳門人在香港不能獨善其身的想法,是近這一年開始,而最大感觸的一刻就是今年的324日,因為那天,台灣的反服貿事件,警方武力驅散佔領行政院學生,血腥清場,同一個晚上,澳門的善豐事件,業主為著追回自己應得的權益,走上街頭,佔領馬路。兩件事無論由起因、規模到結果,固然有其不同之處,但一樣的是︰當一直信靠的議會制度、法律規條不能再保障我們時,我們能做的,就是靠自己。
然而,324日的這兩場清場之後,三地的局勢沒有平定下來,反而爆發了更多更嚴重、更離譜的政治爭議︰「反離補」法案、新界東北撥款、「中國人決定台灣前途」論、長毛入獄……還有上週出現的那隻教人最憤怒的白皮豬,真正撕破了「一國兩制」的假面具,而早前《南華早報》亦曾報導,另一隻專為澳門特區而設的白皮豬亦快將出爐。戰況一次比一次凶險,對未來的發展的影響亦愈見嚴重。假如,我們常說這兩個特區的出現,是中共為了順利收回台灣而安插的兩名臨時演員,那麼我們必得承認,這兩個「二打六」的戲份應該快將完結,台港澳三地,已經成了命運共同體,逐步走向「一體化」、「同城化」的路途。
所以,不要再問我你身為澳門人,為何要「厚多士」去管香港的事,因為這兩岸三地將會發生更多的事,而這些事,都是我們的事,不會再有置身事外,只因我們都身在局中。
我不會愚蠢得認為這隊伍裏多了我這個人之後,就能抗爭成功,但我知道,如果我們人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行動是有用的,最終根本不可能形成一股力量。星期五的立法會外,希望能見到你,6.22的民間投票,請你代我這個未有資格投票的人,投下你寶貴的一票,在仍可發聲的時候,盡力吶喊。
有些事情,不是因為有希望才堅持,而是因為堅持,我們才有可能看到希望。

這夜,我在議事亭前地,同看小城成長 (2014/06/05)



201464日晚上,我既不在維園,也不在尖沙咀,而是回到了澳門議事亭前地,參與澳門的六四燭光集會。這次晚會除了參與人數創下了三千人的新高外,更是自1995年後首次重回議事亭前地舉行,能夠成為人群中的一人,我的心情既激動又振奮,同時,也想借自己的成長經驗以及昨晚的一些觀察,讓大家稍稍認識一下澳門人的六四。
我的字典裏沒有六四
作為一個九十後澳門人,我必得慚愧地承認,這其實是我第一次參與澳門的六四集會。
我十八歲到香港升讀大學,大學二年級開始,幾乎每年都有到維園參與集會,可以這樣說,香港是引導我開始認識六四的啟蒙地,只因十八歲以前的我,對六四一無所知︰小學、中學的課程中不會提及、老師不會在課堂中提及相關內容,家中的討論也停留在「學生運動」、「坦克車」、「鎮壓」等不癢不痛的字眼,令我覺得六四不關自己的事。儘管我家住大三巴附近,每年六月都會看見六四集會的宣傳橫額,但那時的我,只知道當天晚上會有一些人聚在一起、點蠟燭、喊口號,但他們為甚麼要這樣做?對不起,我不知道!反正報章、電視沒有大篇幅的報導,香港的維園又離我太遠,完全可以不聞不問、視而不見。
就是這樣,十八歲以前,我的字典裏一直沒有六四。這是我的經歷,也是大多數澳門年輕人的寫照,但我相信,隨著媒體科技發展一日千里,這情況很快會改寫。
「我們不知道六四,因為小學中學大學都不會教,不敢教!但科技進步,我們可以自己上網看資料,知道事實後,更覺得今晚要來!」
一個九十後參與者在集會上發表的這番話,正好點出了普遍澳門年輕人不能靠教育、傳媒認識六四,只得靠自己的狀況。
送走兒童,迎來公民
年青一代對六四事件缺乏認知,是澳門社會中的普遍情況,而說回集會本身,不得不提的一大「特色」,就是會跟親中團體舉辦的兒童節慶祝活動同場舉行。試想象,這邊廂的集會裏,人們在肅穆地悼念1989年為民主獻上生命的學生,那邊廂,天真無邪的學生們在喜氣洋洋地慶祝屬於自己的節日,距離相隔不足一百米,情緒落差之大,叫人精神分裂。我不能回答這情況為何會出現,只知道世間上應該沒有太多事能比此更諷刺。然而,小城大亨馬萬祺的離世,令集會能夠重回舊地(最初的基地其實在大三巴)。
形式方面,澳門的六四集會不似維園的一套,默哀、唱歌是有的,但獻花、點火炬、致悼辭等統統沒有,而是會不斷邀請在場的市民發言,讓公眾能發表對六四,以及對社會上其他事件的感受。所以,在我看來,六四燭光集會之於小城的意義,既是承繼民主先烈的精神,同時也在啟發澳門人的民主意識、公民質素,是悼念,也是教室。
昨天踴躍發言的市民當中,既有不少是親歷六四事件,每年堅持出席集會的六、七十後,但更多的是在六四時年紀尚小,甚至還未出生的八九十後,他們有的身穿校服,接過電子蠟燭時一臉茫然,唱《自由花》、《民主會戰勝歸來》等歌曲時也全程要低頭看著歌詞,由此可以推論他們沒有參與集會的經驗,但對於自己要來的原因卻十分清楚。

「以前人人都跟我說,『澳門係咁,行出嚟有咩用?』,但5.25之後我知道,你今天不站出來,明天就不用站出來。」在場一位九十後市民說道;也有在澳門就讀大學的北京學生指自己在北京多年,卻完全找不到任何相關資訊,感謝澳門人多年來堅持集會,表示會盡自己能力將六四消息帶回內地,一句「如果全中國人都站起來,還有甚麼可怕!?」,全場掌聲雷動;也有市民喜見年輕人的力量,表示自己多年來走在社會運動前線,但一直未見年輕人的參與,但在反離補遊行、包圍立法會和燭光集會中,明顯留意到年輕人的參與增多,勸勉這班新力軍要繼續努力,爭取民主。各人參與晚會的原因,不盡相同,但主軸始終是那對於民主、公義的堅持與信念。
假如說,反離補一役是澳門公民社會的起點,那麼昨晚的六四集會則是另一個里程碑。三千參與人數之高,固然值得欣慰,但更重要的,是我在昨晚集會的眾多發言中,聽到了新一代澳門人的訴求聲音以及對社會局勢的看法︰不再滿足於表面的和諧,進而要求爭取健全的政治、法律體制的聲音。集會人數總會有所增減,追逐無定的人數只是精神鴉片,注定徒然,但在新一代的思想中種下民主的種子,令他們成為真正能當家作主的公民,方為真正的成長。
正如區錦新先生在晚會完結時所言,希望六四二十六週年的晚會上,我們會因成功平反而拋下了「平反六四」的口號,但無論如何,這屬於小城的年度公民教育課,願它能一直守住。
201564日,希望能繼續在議事亭前地看見你!

成功撤回,只是我們的第一步 (2014/05/29 )



一個離譜的「高官離補」法案,動員了二萬人上街、七千人包圍立法會,澳門人用自己的雙腳、汗水,為本地公民運動寫下了歷史的新一頁。而在今日稍早時段,特首崔世安在政府總部宣布,政府將去函立法會,撤回高官保障制度法案。
一時之間,我的臉書上遍佈了「澳門人的勝利」、「我們成功了」、「漂亮一仗」等字眼,對於這些,我絕對同意,也深感激動,但在這熱情澎湃的一刻,我們更要切忌被熱情沖昏頭腦,因為成功撤回,只是我們的第一步,如何能借機令公民社會起動,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做好的事。
撤回,可能只是一時
正如我在527日所寫的「否決撤回,我們可以怎樣」一文中所提到,澳門公民社會力量薄弱,政府大可出個「拖字訣」來消磨抗爭者的意志和耐力;雖然,政府最後用了的不是這招,但全面撤回之後,崔世安大可來個華麗轉身,贏得個「聽從民意」的美名,連任成功後再固技重施。你或會說,「不是呀,答應了有公眾諮詢嘛!」坦白說,對於這「公眾諮詢」的可信性,我是徹底的死了心,只要大家稍有記性,都會記得政改一役,八場諮詢會中只有一場開放予公眾;同時,面對民主派的民間投票,工聯、街總、婦聯、中華總商會、中華教育會、江門同鄉會(對,又是它!)和新青協及學聯等八個團體即可找十萬份意見書,力撐「2+2+100」方案。由此,我們得繼續小心,提防政府只是暫避風頭,之後又來場「大龍鳳」諮詢,找來自己友製造「民意」,令法案變得「合情合理合法」,順利通過。
成長,方為長遠之策
是次事件中亦反映出澳門議會制度的不成熟,除了對法案的表決能力外,亦可看見民主派力量在議會中的勢孤力弱︰間選、官委議員固然難以取信,就是連直選的那些傳統社團出身議員也教人失望,面對他們的反對和棄權,民主派的寥寥幾票實在是螳臂擋車,這固然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,但也是我們在上屆選舉中沒盡好公民責任去投票、賄選的後果,要承擔惡果的同時,更要好好記住教訓,下一屆選舉中,別再被眼前的短暫利益而蒙蔽,要認清真相,用手上寶貴的一票將真正為澳門人發聲而且信得過的人送進議會,進而努力爭取全面取消官委、間選制度。
同時,是次站出來的人雖然不少,但兩次針對的都是同一樣的議題︰「離補法案」,然而,澳門政制、政治生態、社會民生中不乏光怪陸離的事,離譜程度甚至不亞於「離補」,所以,我們要緊記這次勝利,記住「站出來」是可以改變事件、爭取自己想要的,同時也要將眼界擴大,繼續監察政府,遇到其他不合理、不公義事件時也會發聲、站出來,讓澳門的公民社會真正成長起來。
個人認為,下星期三的六四晚會的人數,將會被視作澳門人對民主爭取的其中一個民意指標,所以,如果你是兩萬遊行人潮或包圍立法會的七千人當中的一員,我希望,下星期三晚的集會之中,同樣能看見你的身影!

否決撤回後,我們可以怎樣 (2014/05/27)



:《論盡媒體》
繼週日二萬白衣人潮,「撤」聲震天的遊行後,澳門立法會今日著手處理「離補法案」相關動議,而在數以千計的人群包圍立法會的背景下,立法會大會最後以4票贊成、20票反對、6票棄權(據網民透露,六人中的高天賜議員為離場抗議),否決民主派「新澳門學社」議員吳國昌要求撤回「離補法案」的動議。
對於是次結果,不少人絕不意外,事關在傳統社團政治、官委、間選等制度已經操作得「爐火純青」的澳門,議會裏的民主派力量根本無力一戰,所以吳議員的動議被否決,可謂意料中事。然而,我相信,這場戰事不單是議事廳裏的鬥爭,所以這一刻,我們要思考的,是否決撤回後的下一步。
以下,是我對此行動發展方向的幾點愚見︰
提防
指的是對方的回擊︰澳門公民社會力量薄弱,一直有「澳門只有順民,沒有公民之說」。以星期日的遊行來說,發起人蘇嘉豪亦指對二萬人之數始料未及,這固然令人鼓舞,認為澳門人終於學會站出來,但這次「站出來」的人中,為數不少的人只是有感法案「太離譜」,加上江門同鄉會為法案全力護航,所以「忍無可忍」,決意參與遊行,但換個角度想,他們其實是一時氣上心頭,火遮眼,並非有心有力打持久戰之輩。是故政府的處理手法亦只是敷衍地拋出個「暫緩」,利用拖字訣,既讓事件降溫的同時,亦消磨參與者的鬥志與精力,令霎時衝動的人降火,覺得「咁多人行咗出嚟咁又點?都無用,以後都係唔好搞咁多嘢啦!」,深感無癮後退場。此時,即可換個包裝,將惡法改頭換面,重整再來。
所以,我們的目標必得明確︰「無需暫緩,立即撤回」,暫緩、細則性審議、諮詢等手段都得提防,魔鬼在細節,小心惡法借屍還魂!
裝備
這點的對象是澳門社會中的普羅大眾︰承接上一點所言,澳門人的公民意識薄弱,遇事只會「係咁啦!你仲想點?」。對於此一離譜法案的通過,我是悲觀的,但問題是澳門人從中能否好好裝備自己,用這些錢來上一課政治、公民課。
正如台灣早前的反服貿學運中,學生做好了佔領的部分,但該次學運對社會的影響,不單單源自學生,就如台灣不少出版社和書店都有作出迅速回應,既有捐出社運題材書籍到立法院現場,亦有為群眾訂定「認識服貿」書單,當中既有面向大眾的作品,亦有嚴肅的學術書,甚至有學者組織起「街頭民主教室」,將公共行政、法律、經濟等不同課題帶到現場,灌溉知識,借學運時機,深耕公民社會。
當然,澳台兩地的民主程度、政治土壤有所不同,但我相信,要澳門社會把握好這已踏出來的一小步,必得走出「訴諸情緒」這一步,讓澳門人成長,在民主路上學行、學思考。
化整為零 全民皆兵
最後就是這場持久戰中的策略︰觀乎今次行動,我認為最大的缺口在於互聯網,特別是在澳門的傳媒機構已大多歸邊、染紅的情況下,互聯網的功用更是彌足珍貴,所以我認為,現行的一套「出口轉內銷」的做法必得維持,而且必須集結更多平台,港澳台固然要連在一線,東南亞各國,甚至歐美的支援亦不可少,實行「一方有難,八方支援」;同時,亦得善用新媒體時代的特點,賦權予每一個鍵盤戰士,化整為零,讓人人都變成擁有自媒體的記者,將消息廣發、廣傳,既可令分散各地的澳門人都能參與、表態,動員全民力量,亦可避過將重擔放於某幾個領頭人物膊上之困局,只有這樣,才可令運動自行生出力量,繼續走下去!
我不奢望澳門能在短時間內發展出別人可能用上一百年,甚至更多時間才能建設好的成熟公民社會、法治體制,我只知道,我們是關鍵的一代,如果今天再不爭取,將來根本就不用爭取,起步雖遲,但一步一腳印,希望我這一代人能看見成果。

澳門逃兵 (2014/05/27)



圖:澳門良心
「其實,點解你唔返澳門做嘢?你返去的話,搵到嘅人工可能係我offer比你嘅兩倍。」記得我在應徵現在那編輯工作時,老闆劈頭第一句就是這問題。當時的我沒有料到會被問這問題,但我記得,那一刻的我,說了一個我在今天回想也會微笑的答案:「因此我知道,香港有我在澳門找不到的東西。」
「那麼,那些東西,究竟是甚麼呢?」
兩年前的我面對這問題,會答你︰「那些東西,是多元的就業選擇、是尊重民主和法治的精神、是感受真正國際化的機構……」再往下數,我還可以數出很多個冠冕堂皇的理由。但其實,愈往下數,我的心愈虛,因為說穿了,我只是個逃兵,澳門逃兵。
因為害怕面對澳門的單一產業結構,我逃了出來;因為害怕面對澳門亂作一團的政治生態,我逃了出來;因為害怕面對澳門的和諧、大陸化、「與別不同」,我逃了出來。但這三年來,我沒有對這個逃兵身份有過甚麼感覺,又或是說,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出走有過任何的負面感覺,直至,我看見525日那兩萬人組成的白衣人海時,我必得承認,我後悔了!後悔自己沒有走在這兩萬人當中,而後,我承認自己只是個沒用的逃兵 ,而且是個一邊向前走,但又不時往後望的逃兵。
「澳門人怕事、政治冷感、鵪鶉」,「澳門咁多年都無民主,咁做有幾出奇?」,「年年派錢,收曬維穩費,邊會嘈得起」在出走了的這些年間,我幾乎每天都聽到類似的話,我不敢說這些話錯,但正正是因為這些可能對的話,令這次抗爭變得更加可貴,因為這兩萬人就是在這種和諧社會背景下走出來的(更別忘記,澳門政府在上週中才公布派錢,而且金額更是歴年之冠)。還有不少平日在臉書狀態上只放閃光照,關心玩樂資訊的朋友,今次也走上街頭,或參與《一人一信撤回法案》活動,你就會明白,這個離譜的「離補」,真的令澳門人憤怒了!
「那麼,那些東西,究竟是甚麼呢?」
兩年後的今天,我這個逃兵面對此問題時,答案可能跟兩年前差無幾,但今天的我會補充一句:「香港無疑有很多我在澳門得不到的東西,在得到這些的同時,我卻失去了很多個見證澳門社會成長的機會。」
這次「撤回」抗爭,可能只是澳門民主發展路上小小的一步,但一步一腳印,慢慢走下去,總會有成果的。今天下午兩點半到八點,澳門良心發起了「包圍立法會」行動,我懇請身在澳門的朋友都能穿上白衫,一同參與,代我這個逃兵去做這件,我未及趕回來做的事。
澳門人,加油!

所謂鄉愁,可能只是一片葡國臘腸 (2014/05/25)



林凱洛攝
說過搭船,談過口音,這次想分享一下飲食的事。
先得利益申報一下,我不是食家,沒有能力客觀地分析每家店的每道菜,也沒有吃過太多貴價的餐廳,正因如此,我不打算將港澳兩地的美食放上天秤,看看孰優孰劣,反而想談談一些成了「過江龍」的澳門美食。

最先想說的是那些打正旗號、以澳門口味作招徠的「澳門X記」、「澳門XXX」,這類多以茶廳餐或餐館為主的小店,其實沒有太多是我在澳門真正見過,所以不太奢望能在裏面吃到澳門口味,於是,也很少會有意慾進內一試。即便如此,每次看見招牌上那斗大的「澳門」二字,都會不期然多看兩眼,始終對我來說,這兩個字,份外親切。
另外一種,就是在澳門早有名堂,然後過大海拓展業務的食店,有如黃枝記、大利來記、小飛象等。對於這類食店,我是帶有抗拒感覺的,只因在澳門生活時,早就聽聞過這些星級食肆,已因旅客追捧而質素下降,親身嘗過以後,更覺得是名過其實;而隨著明星/名聲效應的帶動,它們在澳門總店的價格已經「相當可觀」,加上「人離鄉賤,物離鄉貴」的道理,香港分店的價錢更是教人咋舌,教人可望而不可即。而且,我也逐漸發現,這類「過江龍」食店在香港的結業比率遠比剛剛提及的那類為高,大抵是因為盛名所累,一旦由「出外旅遊,不妨一試」的打卡熱點變成樓下的尋常食店,大家對它的新鮮感自會慢慢消退後,此時,再加上性價比不符期望,自然逃不過市場的淘汰,關門大吉。
以食店為依據去追尋美食,往往令人失望。但其實除了以上兩種以外,還有一類「過江龍」,就是一些已經不需依附於某一特定食店,已經闖出自己名堂的特色食品,如焗葡國雞飯、葡撻、木糠布甸等,多是土生葡菜,當然,少不得的還有那數以百計的葡汁類食品。對於這種,我的興趣最大,只因不論它們的出現地點(多是茶餐廳、快餐店、街邊小舖)、價錢都較平易近人,出現驚喜的機會也較多,只是這些「香港葡菜」縱然味道不俗,但和澳門的相比,始終也是差了一點,如木糠布甸不夠「硬身」、葡撻太甜等,而百分之九十九的焗葡國雞中,我最為珍視的葡國臘腸,大多缺席。
於是,我每次回澳門,都會嚷著要吃葡國菜,只因對我來說,那片小小的葡國臘腸,可能才是真正的澳門味道。
(「澳門人在香港」系列之四)




膠擦 / 擦膠 (2014/05/18 )



「可以借埋膠擦嗎?」
大學時期,某次我和幾個同學一起商討小組報告時,因為沒帶筆袋,其中一個組員好心將筆袋中剩下的鉛筆借給我,我接過筆後,生怕自己會寫錯字需要修改,遂補上了這句。在場組員聽罷,無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。於是,我由他們疑惑的雙眼中,大約猜到了問題出在「膠擦」一詞,也因為這件事,我明白了在香港和澳門這兩個同樣以廣東話為主要語言的地方,兩地的口音、用語其實也存在著一些細微的分別。

就以上面的「膠擦」為例,指涉的其實同樣是拭去鉛筆於紙上墨跡的文具橡皮擦,但澳門人習慣稱之為「膠擦」,與香港人的「擦膠」不同,是故組員當日的疑惑,可以理解;但除此以外,還有澳門人的「戈度」和香港人「嗰度」,以及「
㩒」字的不同發音,澳門人多數唸近「暗」字的「um」,而香港的則為較貼近㩒字的「gum」音,(當然也有澳門人兩音皆讀,但不能否認,這確實是一個港澳口音的指標),隨之而來,也就有了「㩒(um)芯筆」和「鉛芯筆」這兩個不同的名稱……類似的例子相信仍有不少,但以上幾個是我較常碰到的,也期望大家與我分享你們曾遇到過的。
有人會問,澳門人都是看香港的電視劇、聽香港流行曲長大,理應不會有這些口音、用字上的分別,這問題,坊間流傳不少答案,有說是香港廣東話所帶的是東莞、惠州口音,而澳門廣東話則帶中山、四邑口音;也有牽涉到所謂「正宗廣州話」的論爭,我對這方面的認知不多,不敢妄下定論,硬將一個可能不存在的「正宗」加在任何一方。但談到說話上的分別,我有一點非常肯定,就是和澳門人相比,香港人說廣東話時夾雜英語詞彙的頻率,高出很多!
雖然找出不同後,不一定能找到原因,但是我覺得,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,在於我們在一些天天接觸,本來已經成為習慣的事物中找到了不同,再由這些不同出發,「去熟悉化」地細想生活,重新發掘當中的點滴和趣味。

(「澳門人在香港」系列之三)

在水中央的難忘事 (2014/05/09 )



資料圖片
「究竟邊種船好搭啲?」一次邀請香港朋友回澳遊玩,甫踏出地鐵車廂,我被這樣的一個問題考起。
的確,要說澳門人在香港的生活,搭船是一個不可跳過的話題,而需要感恩的是,我天生對暈船暈車等問題都免疫,也可能因為這樣,我至今也不懂回答「好搭」的問題,那次也只可搪塞一番,推說「總之,避過風大雨大的日子,甚麼公司、甚麼船種也沒差。」但對於船,我還有不少想說的事。
六年的時間裏,我見證著船票的加價、船公司的合併、廉價船公司的建立與倒閉,也領教過颱風和黑雨以下的船程、由昔日七點九到碼頭能買到八點船飛,到現在七點半到只能買十點,然後排後補位排到腳斷,更試過在船程中天氣突然變壞,船程延長了接近一倍時間……在船上見過日出,看過日落,也曬過日光和月光,托賴未遇過意外。這一次,想跟大家分享幾個噴射船上,在水中央的小故事。
比颱風更可怕的……
八號或以上風球訊號懸掛時,來往港澳間的船都會停駛,這事大家都知道,也不足為怪,但有所不知的是,其實比颱風相比,我更怕大霧。
颱風時候,只要趕及在八號風球懸掛前上到船,抵受一下船上那有如過山車一樣的「拋」和離心力,還是能如期往返,而更重要的是,因為颱風大家都會停工停課,對公務的影響不大;但大霧卻完全是另一回事,因為上班的繼續上班,上課的照常上課,只是趕船的人,就只能待在碼頭乾著急。
我被大霧「陷害」的那次,是大學三年級時候,3月的事,還記得那天晚上,我照常在家吃過晚飯後出發到港澳碼頭,結果甫踏進離境大堂,黑壓壓的人群已心知不妙,行近售票處時看到開售的航班時間是凌晨3點時,更是嚇傻了,一問之下,始知是大霧停航,要等濃霧散去,能見度恢復正常時才能慢慢疏散人群,所以如果我夠幸運,大霧散去而又能完全疏導在場人群的話,我就能坐上3點的班次,不然就只能繼續等。
最後能搭上那時段的班次,我已沒有太大印象了,只記得到達上環時,地鐵仍未開始運作,我在信德中心的麥當勞,吃了一個很豐富的早餐。
一班不用配位的船
「持有八點半船飛的乘客請到五號閘位,先配位,後登船。」類似的這話,每日都在碼碩重覆上千遍,而拿著船票到櫃位取得配位貼紙,再依照上面的座位號碼登船,更是正常不過的事,但我卻曾經坐過一班不用配位的船。
記得那是大學二年級的暑假,我拖著迎新營以後的疲憊身軀到達碼頭,買了最快開航的船票後,便按著一貫的做法︰入閘、過關、配位、上船,也由於我是較遲買票的那撮人,配位之時已沒有太多位置可選,我唯有被逼放棄我最愛的「窗口位」,坐在通道側的座位。正當我坐定定,打算閉上眼進入深度睡眠之際,發現船員似乎並沒有準備起航的感覺,不久,船長即透過廣播公佈該船因零件故障,未能啟航,而且馬上安排我們到另一班已預備好的船上,繼續航程。
結果,我們換到了另一艘較大的船上,也由於座位號碼跟原船不同,所以船上職員沒有再著意要根據貼紙為大家安排座位,只消全船入座即可。
我挑了其中一個窗旁的位置坐下,冷不防旁邊坐下了一個同樣穿著buddy tee的女孩,加上那書院的標誌,我猜想,甚至可以肯定,她必定跟我一樣,是山城的大學生,於是,我厚著臉皮跟她「相認」,但奈何大家都太累了,各自道明了書院迎新營的搞手後,就一起呼呼睡著了,也就這樣,白白錯過了和這個「不配位」有緣人的交流機會,同樣,可以名正言順的無視配位號碼的機會,也只是有過這一千零一次。
船上的中港矛盾
不得不提的還有因船上不同乘客交織出的故事,在最初的一兩年間,船上的乘客多以準備或已經「過大海搵燊哥」的港人居多,特別是由他們「上船即瞓,落船必趕」的神態,你更能斷定他們必然是香港人;但在這兩三年間,港人乘客的比例開始下降,取而代之的,是自由行旅客成為乘客中的大多數。
於是,可以預見,那在陸地上無日無之在發生著的,因文化差異而生的衝突也會蔓延到水中央。我目睹過因為自由行旅客的高談闊論而引起其他乘客不滿,初則指罵、繼而叫囂,甚至發展到接近動武的地步,幸而有職員及時阻止,紛爭始告平息。我也曾從朋友口中聽聞過自由行旅客集體唱山歌、亂佔座位而與其他乘客引發衝突,但不是我親身所見,不能作準;而且,我相信除了內地的一套文化外,其他文化亦有可能與港澳文化碰撞而生出矛盾,只是在我有限的個人經歷裏,幾次碰到的都是自由行旅客。
記得第一次搭天星小輪時,好奇地問身邊友人船程需要時多久,友人聽到這問題後愣住了,大概她不知道,我心目中的「在水中央」,每次也是逐小時計的。也有不少香港朋友知道我的澳門人身份後,都會因為那屢創新高的船票價格而替我肉痛,但我想,作為一個經常往返港澳的澳門人,我最感興趣、最珍視的,不是那持有澳門身份證的十多元優惠,而是每次在碼頭、在船上看到、聽到的事,這些看似瑣碎,但匯合起來卻甚有解讀意義的小事。
(「澳門人在香港」系列之二)